金融委鼓励好机构兼并风险机构，中小银行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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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8日，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以下简称金融委）第五十次会议提出，按照市场化、法治化原则，鼓励好机构兼并风险机构，促进地区金融供需结构平衡。
就在几天前，银保监会批准大同银行、长治银行、晋城银行、晋中银行、阳泉市商业银行合并重组设立山西银行。加上今年年初辽宁拟成立一家省级城商行、2020年出现的7起中小银行合并重组案例，中小银行合并重组之火愈燃愈旺。
中小银行为何要合并重组？什么样的银行适合合并重组？合并重组之后如何写好“后半篇文章”？中国农村金融杂志社记者对此进行了深度调查。
“在经济下行压力和疫情影响下，中小银行生存与发展面临一定挑战，部分规模小的银行经营较为困难，抱团取暖成为比较现实的选择。通过合并重组这种市场化手段来推进改革和增强风险抵御能力，可能会成为较普遍的一种模式。”招联金融首席研究员董希淼表示。
在中央财经大学金融学院教授郭田勇看来，中小银行合并重组，既有历史原因也有现实原因。历史原因方面，部分农商银行在成立之初虽然已完成改制化险，但在后续经营时因规模倾向、管理不善而产生了“改制后风险”。从现实原因来看，一方面，目前我国银行业的发展出现分化加剧局面，优质资产不断向国有大行集中，中小银行面临强大的竞争压力。另一方面，最近监管部门先后出台了多项针对银行业存贷款业务的政策，如限制结构性存款业务、引导中小银行定向降准等，客观上导致中小银行利差收入下降，促使中小银行通过“抱团取暖”谋求新的发展。
此外，金融科技发展也是合并重组的催化剂之一。在金融科技蓬勃发展的趋势下，科技能力不及大型商业银行的中小银行也倾向于通过合并重组融入金融科技化的大趋势。
中小银行合并重组加速离不开政策的驱动。2019年，国务院金融委召开第九次会议，专题研究深化中小银行改革、防范化解金融风险问题。2020年4月，先是银保监会副主席周亮在新闻发布会上明确指出“对少量中小银行，坚持市场化、法治化原则，一行一策，结合实际情况，采取多种方式，比如直接注资重组、同业收购合并、设立处置基金、设立过桥银行、引进新的战投等等，加快改革重组。”很快，银保监会副主席曹宇在2020年4月的国新办国民经济运行情况发布会上表示，“今年会陆续看到中小银行的改革重组工作力度比较大，特别是市场化重组的力度和措施会比较多。”事实证明，2020年中小银行合并重组案例不断增加。
“好的银行通过合并重组规模得以扩大，经营效益、服务能力、市场竞争能力会提升，运营成本会降低，更容易争取到政策红利，也有更强的能力加强科技系统建设。而一些发展不太好的银行可以通过合并重组化解风险，对于区域金融业的稳健运行、防止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具有重要意义。”陕西省联社业务管理部总经理吴刚表示。他的这一观点也是得到了业界的普遍认同。
按照国务院金融委的意见，鼓励好机构兼并风险机构。目前来看，中小银行合并重组也基本上按照“强带弱”的模式进行。
是不是所有的银行都要上车？其实不然。
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副主任曾刚认为，虽然现在中小银行合并重组规模效应非常明显，但也不能认为做大就是好的。如果一味扩张，当这个银行本身经验能力有限的时候，规模做大了反倒有可能带来很多新的风险。
吴刚表示：“合并重组更适合在市一级中小银行之间开展，对于很多县域农商银行来说，如果当地的产业不发生大的问题，其实做小还是比较稳当的。所以，这部分农商银行不建议做大，而是要从深耕本土、深耕客户上下功夫，防止因做大变成‘抽水机’，使得资金外流。”
此外，2020年6月13日，在第二届小微经济发展论坛上，中国人民银行研究局局长王信表示，一些地方政府在缺乏足够财力的情况下，为了处置风险，简单化地“并大堆”，搞“拉郎配”，试图借助好的农信社来解决差的农信社的风险。但是，这样可能会产生一些负面影响。例如，破坏金融机构体系的完整性，立足本土、小而精的农信社受到打击，出现越来越多大型农村金融机构，转而追求大项目、大客户和跨区经营，不利于农信社下沉重心进行更好的“三农”和小微金融服务。对此，业内专家建议国家层面应出台相关法律法规，严防合并重组过程中的“拉郎配”现象。
中小银行合并重组绝非易事，大体来看，以下几个步骤缺一不可。
坚守市场化、法治化原则。这也是合并重组过程中监管部门反复强调的一个原则。此次金融委第五十次会议上也再次重申了这一原则。那么，在合并重组中，这一原则如何坚守？东方金诚首席分析师徐承远表示：“需重点处理好以下问题：第一，股权关系。不同于全国性银行，城商行、农商行股权相对比较分散，涉及各方利益关系，如何厘清中小银行股权关系以及兼顾各方关系往往存在较大难度。第二，人员安排问题。在城商行、农商行合并过程中，如何妥善安置高管、员工等人员需要各方协调。第三，资源配置问题。比如合并之后城商行、农商行信贷资源在区域内如何倾斜，可能涉及各地方政府之间博弈。”在很多业内专家看来，坚持党管金融、加强公司治理将是解决这些问题的“突破点”。
政府牵头，协同发力。目前来看，中小银行合并重组、股权投资主要由政府牵头，协调各方资源，自上而下推动。广西的案例值得借鉴。广西银保监局推动自治区政府出台支持农信社改革化险22条政策措施，明确由市县政府以优质资产置换不良贷款的方式来弥补风险缺口。广西保监局党委书记、局长任庆华介绍，今年一季度，已经通过这种方式置换不良贷款162亿，预计全年广西农信系统不良贷款处置会有比较大的突破。“合并重组由政府部门牵头能够更好地协调地方各级部门推进相关事宜，为中小银行合并重组保驾护航。”佛山农商银行党委书记、董事长李川对此深有体会。此外，一些业内专家呼吁，省联社也应发挥好“大平台”作用，解决小法人解决不了的问题，帮助其化解风险、寻找战投、协调各级部门，推动合并重组稳妥进行。
化解包袱，轻装上阵。一旦确定了要合并重组，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历史包袱问题。中小银行可以通过打包处置、清收处置、“入股+购买不良”等方式化解不良贷款，确保“轻装上阵”。同时，全面开展清产核资，促使各类资产及时确权，充分做实“家底”，及时清退问题股东、引入优质股东，从而优化股东结构，规范股权管理，提高股东投资信心，夯实股权基础。此外，也可借鉴先进地区的试点经验，创新风险处置方式。例如，广西首创采取转股协议存款方式为农合机构注资，获得注资的18家农合机构账面资本充足率整体提升6个百分点，9家高风险机构直接摘帽。
因地制宜，一行一策。“在合并过程中，各地要因地制宜，防止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同时，尽量做到‘一行一策’，而不是搞‘一刀切’，从而达到最优化资源配置作用。”一位监管部门人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目前来看，合并重组主要有以下几种模式。一是规模较大银行吸收合并规模较小银行。例如，新佛山农商银行、陕西秦农银行等。二是同等资产规模中小银行合并。如山西银行、绵阳农商银行等，是在规模相当的中小银行基础上合并重组新银行。三是“三合一”合并模式。如汕特联社，就是通过引进战略投资者，实施票据发行和兑付、统一法人和改制农商银行“三合一”改革，打造为特区农商银行。
“合并重组不应‘一并了之’，应将合并重组与体制机制改革相结合，将‘输血’与‘造血’相结合，从而实现可持续发展。”曾刚表示。在这方面，广东辖内农信机构做了很好的示范，他们通过引进战略投资者“注资”，帮助改制机构夯实资本、化解财务包袱。通过“注制”，健全公司治理，规范“三会一层”，压实地方党委领导责任和国有金融资本股东责任。又通过引进战略投资者团队注入管理制度、企业文化、经验技术等“注智”，帮助合并后的城区农商银行真正建立健全现代金融企业制度，扎牢制度的防火墙。
此外，中小银行尤其是农村中小银行合并重组之后，还要注意不要踩到以下“雷点”。
防止大股东控制。“在合并重组过程中要防止主要股东控制农商银行战略和经营决策，损害中小股东利益，避免再次出现包商银行事件。”河北承德银保监分局李凤文表示。
防止偏离发展定位。合并重组涉及各项资源的整合，各家银行的优势与资源不尽相同，需要梳理思路、聚集优势，而不是化作“一团散沙”。对于中小银行尤其是农村中小银行而言，要明确自身的发展定位是支农支小，要坚持服务实体、服务“三农”、服务地方的主责主业。
防止弱化支农力量。年初发布的中央一号文件明确规定，保持农村信用合作社等县域农村金融机构法人地位和数量总体稳定。一面是鼓励好机构兼并风险机构，一面是要求农村金融机构数量总体稳定，如何同时贯彻这两项政策？在曾刚看来，要动态地看待这一问题。因为随着城镇化的发展，很多县变为了区，相应地县域法人也可以通过合并重组变为市区级农商银行，实际上农村金融机构的总量是保持不变的，而且也能更好地服务地方经济发展。
如何避免中小银行踩到这些“雷区”？监管部门的监督也非常重要，合并重组工作完成后，要从根本上防止机构盲目“做大”，指导机构在“做优、做强”上下功夫。对此，陕西银保监局建议要将支农支小与高管履职评价、监管评级挂钩，完善监管激励约束机制，严防机构发展偏离定位。
此外也有一些中小银行人士呼吁，应加快建立中小银行合并重组相应指导意见，防范合并重组可能产生的一系列风险，为合并重组走向稳健发展提供根本遵循。
后记：
莫道前路多险阻，揽月摘星未可知。
中小银行合并重组，缘起于化解风险、抱团取暖的现实需要，驱动于政府部门的加速推动，警惕于简单化“并大堆”“拉郎配”，功成于市场化、法治化原则下的多方合力，名就于“输血+造血”后的可持续发展。
坚守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本分，中小银行在合并重组后有着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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